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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百日叶喻Day.13】叶公好龙

大家好,我是百日叶喻今天的值班,专业拖后腿。

《叶公好龙》

written by 制冷

端午节的时候,叶总收了条别人送的鲤鱼。

鲤鱼差不多有叶修整条胳膊长,被放在一个一米见方的鱼缸里。鱼缸里装着海水,咸咸的味道托着线条漂亮的鱼。

鱼缸不算大,至少对于这条鱼来说,转个身是比较困难的。

叶修就蹲在鱼缸前,看着这条鱼小心翼翼地调整好角度,慢慢地转过身子来,鱼鳍在阳光下划开一个悠悠的弧线。鱼嘴微微上扬,用一个好像微笑一样的弧度吐出一个泡泡。叶修忍不住伸出手来碰了碰它。

一人一鱼在午后的阳光下对视良久。

然后叶修冲着鱼头喷出一个烟圈。

鱼僵住了。愣了好久才委屈的吐了一个小泡泡,十分艰难却坚定地把身子慢慢转了回去。

然后尾巴一甩,甩给叶总一脸水。


“喂喂,真不理我了?”叶修戳了戳鲤鱼的背鳍。

鱼专心致志地吐着泡泡,不为所动。

“别生气啊,我还有点事想跟你商量商量呢。”

鱼浮出水面,疑惑地看了看叶修。

“嗯,”叶修想了想,“比如说是红烧还是清炖什么的……”


叶修最后还是没有吃那条会笑鱼。

叶修叼着烟离开河边,老人家常说,有灵性的东西是不能吃的,谁也不知道这些有灵性的物事,是不是曾经与自己有故事,或者将来与自己有牵扯。

还是早早放生的好。

鲤鱼在他身后浮出河面,慢慢地吐出一个亮晶晶的泡泡。






叶修哀叹着人生不易且行且珍惜,推开了咖啡厅的门。

鱼的事情只是他平静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。可惜叶总的平淡日子过得太自在了,实在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。

对头公司突然空降了一位总经理,在连续被抢了好几比生意后,平时吊儿郎当惯了的叶修终于良心发现,决定亲自去会会敌方将领。

叶总纵横商场这么多年,自认平眼望去了无敌手。奈何没有对手的人生是不完整的,相爱相杀才是如今流行的主旋律。 

魔高一尺,道又高多少? 

show hand之前你永远不会知道迎接你的是什么,金钱美女宝马名声还是……

一条鱼。

叶修脚步沉稳地靠近角落的桌子。顺便瞥了一眼腕表。

10:30

——很好,自己已经迟到了一个小时了。

桌旁的男人低着头看着平板,耳边细细碎碎的头发服帖的落在耳边。貌似温温和和很好对付的样子。

才怪。

能耐心的不抱怨没走掉地等别人一个小时,这种人,最可怕了。

敌方老大西装革履人模狗样,叶修默默叹息,今天选错了战衣,开局不利啊不利。

叶修坐下,顺手把西装外套扔在一边的椅子上,扯下领带,松了松领口。

两军交战前双方老大会面撕逼这种事情,两个斯文败类是不行的,更何况敌方斯文太过,显得自己败类过于明显,还不如趁早另谋出路的好。

“抱歉。路上堵车,久等了。”叶修态度还算及格地道歉。

“叶总。”男人冲叶修笑笑,一派温和好脾气的样子。

叶修看他这笑,顿时心一惊。

身处高位还笑得无害,摆明了是把“我这有坑你快来跳”写在了脸上。

叶修想了想,“鱼总是吧?久仰大名。”

“……喻文州。”

叶修咳了一下,“喻总也是明白人,我们开门见山地谈一下,毕竟坏了规矩……不太好。”叶修意有所指,手指自然在桌上敲了敲。

“叶总是指上个月城北那块地皮呢,还是这个月的两次竞标?”喻文州笑容不改,“叶总误会了,其实我这次来,是想跟叶总谈谈收购的问题。”

“我们以前确实有收购贵公司的意思,但是贵公司不是宁死不从吗,”叶修顿了顿,“就跟遭到了我们的无情非礼一样,我们已经在反省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了。”

“其实那是因为我公司前任总经理是位未婚女性。”

“……所以?”

“她暗恋叶总很久了,希望博得叶总的注意。”

“……哦。”

“可是叶总的情商……比较低调,所以她放弃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于是她上个月刚结婚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好了,现在我们谈谈收购的事情吧。”

叶修默默打开了喻文州递过来的文件。

女人这种生物真可怕,还是汉子好说话。 


你来我往,明刀暗枪。你挖坑来我来跳,蹦蹦跳跳真可爱。见招拆招,见帅避将,棋逢对手。

相爱相杀,棋逢对手,最不省心却是可爱的相处模式。


谁也不是省油的灯,谈完正事,都是一身冷汗。

叶修懒懒散散地倚在玻璃窗上,看着喻文州松了松领带,长长地出了一口气。

“跟叶总谈合同真累。”喻文州叹道。

“彼此彼此。正事谈完了,谈点私事怎么样?”

“嗯?”

“小哥,留个电话号码呗。”

喻文州一怔,而后勾起嘴角笑了。

后来叶修回忆,怎么想都觉得是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。 






关于叶修和喻文州谁更自来熟这个问题,两人曾经展开过激烈的辩论。最后达成共识,两个人都不是什么黄少天型号的人,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,一把钥匙一个锁,一个密码一个WiFi。两个人恰恰好对了胃口,相熟也就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大姑娘出嫁一样的事情了。

哦,真是浪漫。


喻文州打开了车载音乐,小提琴流畅婉转的旋律细细流淌,清冷而热烈。

夜色铺展开,远离城中区的柏油路的夜晚格外清净,叶修吹着夜风,隐约好像能闻到风里夹杂着的海的咸湿味。

前奏在小提琴一个扬起的音符停息,而后渐渐化作一个男人温柔而深沉的嗓音。

“……

罗密欧们挥舞刺刀

朱丽叶们挺起胸脯

梁祝化蝶的舞步

瞬间留下悲剧史书

把这牢记在心及时行乐吧

我的头伸进了窗户

你的生命如此短促

只有几天爱的光景

……”

微风吹拂着叶修的前额,凉丝丝地浮于表面。

叶修在这奇异的旋律里,沉默了。

一首,从词到曲,哪里都不太对的歌。

“……

我的须伸进了窗户 

你是一个小小灵魂

可却没有爱的躯体

我的爪伸进了窗户

你已是残年风烛……”*

“文州啊,”叶修慢慢地开口,“没听错的话,这声音是你的吧?”

喻文州点点头。

叶修严肃地点评道,“这个旋律,典雅中不失粗犷,狂野中不失忧郁,最重要的是,非常有创意……我就想问一句,作曲者是随便抓阄选的哆来咪发唆对不对?”

喻文州笑了,“这支曲子其实是一首歌的倒叙,当年我的一个朋友用来追求恋人的。你把每一个音符的顺序倒过来听听看。”他按了一下车载音响选曲框,一首颇具中国特色的歌声在夜风里荡漾起来。

“你说到底为什么,都是我的错,都把爱情想得太美现实太诱惑……”

叶修抽了抽嘴角,无奈地看着喻文州。

喻文州笑眯眯慢吞吞地招认:“好吧……歌词是我写的。”

“把头伸进窗户,还有须和爪?这个口吻……”叶修笑了,“是猫还是,嗯……龙?”

“啊,多么聪明的人类啊。”喻文州眨眨眼道。

“是你的故事?”

喻文州没答话。

叶修想自己大概是触及到了喻文州的往事,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开始转移话题。

“哎我说文州啊,为什么大半夜带我去看海?黑乎乎的有什么好看。”

“很漂亮。而且……”喻文州像是不太在意他生硬的转折,扶着方向盘想了一会,转过头来微笑道,“ 家门口,好说话。 ”






叶修从车上跳下来。六月份海边的夜晚消没了燥热的空气,温凉的海风拂过手臂,丝丝线线自深海而来。

喻文州从后备箱拎了个背包过来。

“是不是很漂亮?”他走到叶修身侧,眉眼弯弯地看着海。

叶修第一次见晚上的海,暗色的海平面泛着幽蓝色的光芒,在细细碎碎散落一片的星星的倒影里美到不可比拟。幽深而生动,古老而高雅。

喻文州自顾自地在沙滩上坐下,拉开背包拉链,里面满满当当的,全是一罐一罐的绿色啤酒罐头。

喻文州仰起头来对叶修笑,“叶修,陪我喝酒。”


海风凉凉的吹着。喻文州敛了表情发了会呆, 然后又笑了,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

叶修转过头去看他,看见他嘴角勾起个弧度,不知道是不是勉强。于是叶修很配合地点了点头,然后顺手从喻文州手里拎走一罐啤酒。

“讲个故事”和“我有一个朋友……”一样,无非都是对自我感情的一种宣泄,大家都清楚,但的确是为了避免尴尬。普天之下无新事,兜兜转转,恩爱情网,谁又跟谁不一样。

哪怕你是喻文州。叶修用铁皮罐子抵住下唇,几不可察地笑。

那么究竟是暗恋失恋还是我爱你你却抛弃我的戏码,都没什么区别。

庸人自扰。

可谁又不是?

喻文州缩起腿用手撑住头,望着眼前的海平面以一个无比平淡的语气开了一个无比平淡的头:“在很久很久以前,有一个人,叫叶公。”

……等等,好像跟想象的不太一样?

“叶公非常喜欢龙,即使他从未见过龙。他在自己的衣服、鞋子,用的器具上都刻上龙的图案,连屋子里的窗栏梁柱,都刻着龙的模样。他从来没见过龙,却画出了龙的样子。”

叶修抽抽嘴角, 伸出一只胳膊垫在脑后,仰面躺了下去,“文州,你大晚上带我来海边,就是为了讲叶公好龙的故事?”

喻文州不看他,接着说,“有一天,有一条龙不远千里赶来见他,叶公有些忌惮,可是他很喜欢龙,所以最后他还是留下了那条龙。”

“这跟课本上讲的不太一样吧。”

“龙也很开心能跟叶公待在一起。但是,”喻文州苦笑了一下,“渐渐的,龙发现,人原来是这么复杂。他们的一生很短,生老病死几乎在一刹那,一次轮回带走的是一辈子的快乐悲伤爱与恨。谁也不能说,这辈子的人还是上辈子的那个他……”

“而最最可悲的是,”喻文州仰头灌下最后一罐啤酒,“谁也不能说,这辈子的他,不是上辈子的那个他。”

叶修陪他沉默了很久,还是开口打破了诡异的气氛,“后来呢?”

“后来?后来就跟史书记载一样了。叶公逃跑了,只留下龙自己。”喻文州淡淡地回他。


“当真是拔屌无情。”喻文州说。






从海边回来之后,叶修就再也没见过喻文州。收购之后上报来的职员名单里也没有他的名字。

这种感觉,简直就是从情景喜剧秒换风格变成了文艺片,然后急转直下变成了言情雷剧。

叶修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。

不说清楚就走算什么英雄好汉!

叶修扶着头沉沉地叹口气。话虽是这么说,但是那天的喻文州给人一种有些可怕的感觉。平时喻文州总是以一个很稳重很靠谱的形象出现,叶修甚至不愿意去想现在他究竟发生了什么。


叶修心情沉重地推开了家门。家里冷冷清清的,灯关着,房间门紧闭着,连盆花草都没有。

叶修低着头换了拖鞋,扶住一旁的鱼缸,暗自忧伤了一会。

……等等。

叶修转过头去看那个方形的透明鱼缸。

那条鲤鱼甩甩尾巴,嘴角勾勾吐出一个泡泡。






两条鲤鱼,在黄河里游来游去。

觅食,吐泡泡,看风景。

有一天,一条鱼对另一条鱼说,我要去跳龙门,跳过龙门就可以成龙了。

可是它找了很久,都没有找到龙门。

另一条鱼安慰它说,没关系,我们就这么住在黄河也挺好。

那条鱼说嗯。

但它第二天就不见了。

留下的那条鱼很迷茫,它开始寻找那条鱼,很久很久。最后它找到了。

那条鱼变成了人。他说,他不甘心只做一条鱼。

留下的那条鱼怅然若失,它离开了人,游过许多的大江大河,最后来到了大海。

蔚蓝、壮阔。

宏伟、震撼。

在它之前,谁也不知道龙门究竟是什么样子。


叶修从梦里醒来。他慢慢坐起来,摸黑点了根烟。床头柜上的鲤鱼安安静静地看着他。

黄河三尺鲤。

叶修丢掉烟探身到鱼缸前。

“喻文州……在哪里?”叶修问。

鲤鱼静静地悬在水里,好像睡着了。

叶修看了它很久,然后慢慢躺了回去,用手捂住眼睛低低地笑,“我真是疯了……”居然因为一个梦就妄想跟一条鱼对话。

叶修闭上眼睛。

那条鲤鱼张了张嘴,吐出一个圆圆的泡泡。






“所以你现在跟我说,你是一条鱼,还跟另一条鱼好过?”方士谦问。

“是曾经是一条鱼。而且也不是好过,我没记得我和他分过。”叶修懒散地躺在沙发上,“方大医生,你看看我还有没有救?”

方士谦把叶修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,勾勾唇角开心的笑了,“我啊?我不知道。”

魑魅魍魉灵异鬼怪,量我一介凡人当然无可奈何。那么说生世情爱……你觉得旁人,又怎么帮得了你?

“其实也不是我信奉鬼神。”叶修闭着眼,用手腕内侧揉了揉太阳穴,“只是这几天做的梦实在是太真实了,由不得我不信。”

“还有那条奇怪的鲤鱼。我之前明明把它放生了,结果它又出现在我家的鱼缸里了……会不会是因为我把它放在后山的河里,那条河是淡水它不适应?”叶修无奈地笑笑。

“鲤鱼是淡水鱼好吗……”方士谦无奈。

“你说什么?”叶修突然睁开眼睛,一把抓住方士谦的手腕。

“嘶——叶修你轻点!”方士谦抽回手,“鲤鱼是淡水鱼,这是生活常识!你不知道吗?”

叶修缩回手抱胸,慢慢地勾起嘴角,“以前没吃过,不知道。不过,现在知道了。”






叶修蹲在鱼缸前,默默地看着那条沉默的鲤鱼。不管说什么,它都一动不动,甚至连个泡泡都不吐。

淡定、沉稳、不为所动。

“行吧,”叶修说,“我知道没那么简单,你要是不高兴,我把你送回海里去也行。”

鱼缸里的鱼僵了很长时间,最后放弃似的沉到水底。然后一双形状姣好的手破开水面,把他抱了起来。

鱼鳞暴露在空气里,幽深的蓝色流转,慢慢地温暖起来。然后在陡然升起的雾气中变形。

“叶修你这混蛋。”喻文州闭着眼睛说。

叶修在怀里这人的腰上摸了摸,笑得开心,“文州你别走了。”

“凭什么?”

“你没穿衣服啊。裸奔多影响市容市貌。”

喻文州一把推开叶修,向外走去。

“喂喂,文州。”

“大不了我化龙走。”

当年那条黄河的鲤鱼,辗转人世许多年。历一个百年找到龙门,再历一个百年跃而为龙。剩下的悠悠岁月,就在海里望着不知多少个日升日落。他也曾经找过以前的恋人,可是人世仓促,那个叶公好龙的故事,最后也不知道是讲给谁听。

黄河三尺鲤,本在孟津居。点额不成龙,归来伴凡鱼。 

归来伴凡鱼。

也不过是个随口说说的愿望而已。

“可是我喜欢你,文州。”

只不过,兜兜转转多少心思,最终也抵不过这一句话。






“我说,万一我当时没有留你,你还真打算被我送回海里去?”

某一天清晨,叶修搂着刚刚醒来的喻文州问。

喻文州在叶修的怀里蹭了个舒服的位置,然后慢慢地说,“你要是把我送到海里去,咱俩就一刀两断,从此天涯不见。”

“……好险。”

“骗你的。”喻文州笑,“我还会接着去找下一世的你。你再怎么在人间赖着不走,也不是凡人,总会想起我的。”

“文州,”叶修挠了挠他的下巴,喻文州笑着躲开了去,“其实我修的不是人。”

“……你不是人?”

“话这么说也没错……”叶修摸摸鼻子,“我修的是仙啊,九重雷劫,贪嗜,淫欲,还有情劫。可怜我一个情劫渡了两千年。”

喻文州震惊。

“这样吧,你也别回海里了,这两年污染太严重了。”叶修说,“跟我去仙界,本君包养你。”






叶公好龙,读的可是字面意思哦。








*词句有引用泰戈尔《园丁集》《吉檀迦利》、马克·奥勒《沉思录》

我对作词作曲演奏一窍不通,大家随便看看就好…………。

◎叶公好龙:叶公子高好龙,钩以写龙,凿以写龙,屋室雕文以写龙。于是天龙闻而下之,窥头于牖,施尾于堂。叶公见之,弃而还走,失其魂魄,五色无主。是叶公非好龙也,好夫似龙而非龙者也。(汉·刘向《新序·杂事》) 

◎黄河三尺鲤:黄河三尺鲤,本在孟津居。点额不成龙,归来伴凡鱼。故人东海客,一见借吹嘘 。(李白《赠崔侍郎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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